世上最動聽的聲音,是親人的腳步聲
文 | 若蝶翩翩
親人的腳步就是世間美好和溫暖
1
假期一到,便急急地整理好行裝,幾個小時后趕回了老家。一進小院,老屋的味道撲面而來。
匆匆推開父親的房門,眼前一片昏暗。沒有來得及看清屋內的情景,角落里傳來父親蒼老的聲音:“是老丫頭回來了吧?”近年來,父親的視力逐年下降,現在只能看見模糊的人影,奇怪的是,在這樣微弱的光線里,父親怎么一下子認出了我?
拉開窗簾,陽光撲落進來,照著靠在床頭的父親。他又瘦了許多,雙腮塌陷,幾根花白的頭發黏黏地貼在頭皮上。父親沖我伸出了雙手,伸出了無邊的熱切和渴盼。“是我老丫頭回來了……”他重復著這句話,臉上漾著孩童般的喜悅。
前年父親不幸摔了一跤,摔斷了左腿,至今不能下床活動。掏出為父親買的隨身聽,仔細地教他怎么使用。父親愛聽戲,寶貝般地捧著它,小心地反復撫摸著。
陪父親說了會兒話,臨近中午,門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我還沒看清來人是誰,父親突然興奮地對我說:“你大哥回來了!”果然,進門來的正是剛剛趕回來的大哥。原來父親是從腳步聲里認出了我們!
我和大哥都在外地,一年回來的次數很少。想到父親卻臥在床上,日復一日在空空的寂靜中,傾聽著門外的腳步聲,在心里交織著希望和失望,不禁心頭一酸。
2
小時候,我也曾每日豎起耳朵,等待著門外響起父親的腳步聲。
我的家鄉在安徽的一個小鎮上,父親是名牙醫,卻沒有自己的診所,只是來往于兩個小鎮之間趕集行醫。每月的單日,他在我們的鎮上擺攤,雙日則去20里外的另一個小鎮。
那時農村沒有交通工具,父親趕集來回都是步行,生意不好時,中午是不舍得買食物充饑的。每次天未亮,父親都在我的睡夢前離開,有時我會朦朧聽到開門關門的聲音,有時則完全沒聽到動靜。
每到黃昏,我會豎起耳朵傾聽門外的腳步聲,對父親的腳步聲再熟悉不過,每當有父親的腳步聲響起,我會立馬放下飯碗或撂下正在寫字的筆,跑出門口迎接父親。兒時,父親的腳步聲是世上最動聽的聲音。
有一年冬天,連著下了幾天的大雪。一天我在睡夢中,依稀聽到父母的對話,母親說:“這么大的雪,今天不去了吧。”“沒事的,家里米快吃完了,去碰碰運氣吧。”父親一邊回答,一邊輕輕地拔開了門栓。
那天黃昏,我格外盼望門外響起父親的腳步聲,可是天已黑了,還是沒有聽到熟悉的腳步聲,我的心慌亂得像窗外在風中亂舞的雪花。我一邊心神不寧地寫著作業,一邊仔細地聆聽著門外的響聲,但只有風吹過樹枝發出的聲音。
寫完作業,母親催我上床,說床上暖和點,可父親還沒回來,我怎能安心睡下。抓起一本書,在昏黃的燈光下心不在焉地翻閱著。“踏、踏、踏……”終于門外響起了熟悉的腳步聲。“爸爸回來了!”我一邊尖叫,一邊如離弦的箭般拉開了房門,剌骨的寒風夾著冰冷的雪花迎面灌了進來,父親矮小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我像等來了一個失而復得的親人般心花怒放。
待父親進到屋內,我才驚詫地發現父親的左臉滿是血跡。“爸爸,你的臉?!”我失聲驚叫。“不礙事的,路滑摔了一跤,蹭破了點皮。”母親忙給父親打來熱水,幫父親小心擦拭著傷口,額頭上有一條被磕開的傷口。我接過父親的藥箱,心里疼疼的,就像那傷口在自己的心上。
父親坐下來,接過母親遞過來的飯碗,悠悠地嘆了一聲:“今天又跑空了,沒遇到一個病人,我就想多等一會兒,不想,天這么快就黑了下來,明天可要是個好天呀!”父親的語氣里帶著歉意,折磨他的不是風,不是雪,不是空著肚子來回蹣跚四十里路的艱苦,而是沒能掙到一分錢,讓全家人的指望落了空。
我捧著父親那破舊的木制藥箱,眼淚忽地一粒粒砸在了上面。這小小的藥箱,承載著我們全家人的生計,是父親背起的沉甸甸的責任。
3
父親的腳步聲聽得久了,我能從腳步聲里揣度出父親的心情來。如果那天是“蹭、蹭、蹭”輕快的聲音,那這天父親的收入一定還不錯,父親的心情是輕悅的;如果是“踏、踏、踏”沉悶的聲音,那表示父親今天的奔波又落了空。我的心情也隨著父親的腳步聲的變化而或喜或憂。
父親的腳步聲,是我兒時最喜歡聽的聲音,是親人回家的喜悅,是貧窮生活的保障,是心頭暖暖的愛和希望。
如今兒女的腳步聲,是在父親心上敲起的幸福的鼓點,是老邁的父親心靈上的依靠。對臥病在床的老人來說,能聽到親人在床邊的腳步聲,無疑是最深的安慰和最真的幸福。
當我自己做了母親后,每到黃昏,我都會豎起耳朵,聆聽門外的聲響。“噔、噔、噔……”當門外響起我熟悉的腳步聲,我知道那是寶貝兒子放學回家的聲音。每回我都條件反射飛快地打開了房門,頓時,如同迎進了一個春天。
這世上最動聽的聲音,是親人的腳步聲。放假了,回家看看父母吧,你回家的腳步聲,將如同陣陣清風催開一朵朵春花,搖曳在父母的心頭。
有親人的腳步聲響起,就是在提示我們,在這世上我們不再孤單也不用害怕,風風雨雨中會有人為我們撐開一把傘。即便去路兇險,總有人會溫柔地牽著我們的手,陪我們一起走下去。
因為有親人的腳步聲在時常響起,這世間才如此美好和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