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的鋼材價格,到底是誰定的?究竟誰說了算?
文/三哥
瘋狂的鐵礦石接連遭遇“滑鐵盧”。進口鐵礦石價格已經從今年5月每噸超過230美元的歷史最高點跌至如今的每噸90美元左右,跌幅超過60%。
在此之前,鐵礦石價格經歷一輪瘋狂的大幅攀升。自去年年末以來,鐵礦石價格基本持續處于每噸150美元以上的高位,并一度攀升至每噸230.59美元的最高點。
如何打破鐵礦石價格困境,為中國企業爭取一個公平的鐵礦石價格環境,是中國鋼鐵行業近年來面臨的一大挑戰。這一問題長期懸而未決,已成為現階段中國鋼鐵工業實現高質量發展最大的絆腳石。
2021年上半年,僅鐵礦石漲價一項,中國鋼鐵企業的可比成本就比2020年下半年增加了約2259億元或349億美元。而同期中國鋼鐵協會會員企業利潤總和也只有2200億人民幣。鐵礦石價格的上漲推動著鋼價的上漲,2021年上半年的鋼材價格一度創歷史新高。
由于中國的鐵元素更多來自鐵礦石,中國的鋼材成本更易受鐵礦石價格漲價的影響。鋼鐵企業價格和成本的變化將不可避免地傳導到中國龐大的下游用鋼行業,削弱它們的盈利能力和國際競爭力。
中國何時才能說得上話?
從1981年開始,全球鐵礦石的定價機制就從當初由美國跨國公司的內部定價,改成每年談判定價。具體的談判定價機制是:從每一年的第四季度開始,世界主要鐵礦石供應商與各個客戶談判,只要有一家鋼廠達成協議,談判就結束,然后其他國家就根據這個協議來提價或是降價。
自從這個機制開始實施,奇怪的是,幾乎每次首先達成協議的都是日本的企業,而且似乎日本從來不擔心漲價問題。比方說歷史上的2005年2月22日,首先達成協議的就是日本的新日鐵和淡水河谷單方面達成協議,鐵礦石漲價71.5%,談判結束后,全世界包括我們在內的鋼廠都要根據這個協議提高價格。再比如2008年2月18日,新日鐵又與淡水河谷達成了漲價65%的協議,然后咱們也得根據這個協議接受價格增幅。
同樣是漲價,日本為什么不擔心?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為日本早在50多年已經和幾個鐵礦石供應企業達成聯盟了,根據日本三井物產株式會社網站上的資料,從20世紀60年代,三井物產株式會社就積極參與投資開發鐵礦石資源。從那時起,他們就開始大量收購世界幾大鐵礦石的股權,和澳大利亞力拓以及必和必拓之間搞合作鐵礦石事業了。
所以,對于日本來說,如果鐵礦石價格上漲,對于他們的商社是絕對賺錢的,雖然日本鋼鐵廠會虧損,但是他們還有一個產業鏈互補機制:日本的商社主要負責采購和銷售環境,而鋼鐵廠只負責生產。假如鐵礦石價格上漲,商社賺錢,鋼鐵企業虧損,商社就會補貼鋼鐵企業;如果商社損失,鋼鐵企業賺錢,由鋼鐵企業來補貼商社。通過這種內部補貼,就可以保證日本每一個成員不受損失。
1981年開始的鐵礦石定價機制,不論日本談判達成協議的價格漲跌多少,似乎都不會影響日本本土鐵礦石領域的整體收益。而其他國家,卻因為日本定價后導致的進口成本偏高,大幅壓縮了利潤,給不少國家民營企業造成生存壓力。
后來,我們成為最大鐵礦石買方以后,有意思的一幕又發生了。2010年,三大礦商力拓、必和必拓、巴西淡水河谷公司憑借自己對整個鐵礦石的壟斷地位,搞出了一個普氏價格指數作為鐵礦石新的定價依據,從此,鐵礦石價格不再一年一定,而是每季、每月甚至每天都在頻繁變動。
說說這個普氏價格指數,這個指數是由普氏能源資訊公司編制,有意思的是這個公司和評級公司標準普爾都是美國麥格希集團的。據說,普氏公司編制這個價格指數的依據也很奇葩,每天通過向全球近40家活躍的礦商、鋼廠及鋼鐵貿易商詢價,得出當天的最高買價和最低賣價,然后指數線就出來了。關鍵,他詢問的這40家公司所占有的市場份額不過6%-9%,這種手法,很難保證不會有人為操縱啊!
再說,三大礦商欽定以普氏價格指數為鐵礦石定價依據,據說普氏價格指數還包括了原油價格和波羅的海船運指數價格。也就是說,三大礦商制定的給鐵礦石定價的那個指數,普氏價格指數那條線是由原油和波羅的海指數兩條線支撐起來的。一旦原油和海指數兩條線往下走,普氏價格指數的那條線就會跟著往下走,相反就會被推高。所以說,鐵礦石定價不是由三大礦商決定的,而且由波羅的海指數和原油價格共同決定的。
那原油價格和波羅的海指數是由誰決定的?華爾街!
看明白了,如果咱想要便宜的鐵礦石,不用找三大礦商,得找高盛,讓高盛把原油價格和波羅的海指數價格拉低,鐵礦石價格就會跟著降低,這就是美國搞出來的游戲規則。
看到這里,咱們應該知道鐵礦石的定價誰說了算了,也就明白為啥鐵礦石價格暴漲的深層原因了。
鐵礦石價格還能繼續“瘋狂”嗎?
價格是由供求關系決定的,這是市場經濟的規律之一。而進口全球鐵礦石70%以上的中國鋼鐵行業無疑是影響鐵礦石價格走向的重要因素之一。鐵礦石價格還會重演“瘋狂”嗎?這個問題的答案也很大程度上取決于鋼鐵行業如何破解原材料難題。
在日前舉辦的“2021(第十屆)中國鋼鐵原材料市場高端論壇”上,多位專家表示,中國鋼鐵行業的三大發展趨勢,將使國內鐵礦供需格局發生一定的變化,有望降低行業對進口鐵礦石的依賴。2022年,鐵礦石價格或現波動下行趨勢,并維持在合理區間。
今年以來,國家對鋼鐵行業實施產能產量雙控政策,這與此前的單純“去產能”相比,政策更為嚴厲。工信部多次表態堅決壓減粗鋼產量,確保2021年全面實現粗鋼產量同比下降。
中國鋼鐵工業協會副會長駱鐵軍在論壇上表示,上半年中國粗鋼產量與去年同期相比,增加約6000萬噸,但下半年,減產逐月擴大。數據顯示,9月份,全國粗鋼日產水平降至近3年來最低值,粗鋼產量同比下降21%。駱鐵軍說,今年前9個月,粗鋼產量的增量從6000萬噸縮小到1600萬噸。10月份,這一趨勢預計仍在繼續。
國內的需求小幅下滑也是鋼鐵減量發展的重要原因。近月來,我國制造業景氣水平回落,鋼鐵市場需求有所下降。冶金工業規劃研究院黨委書記、總工程師李新創表示,目前我國鋼鐵產量已進入峰值平臺區,將在10億噸規模上下波動。
鋼鐵產量縮減、鋼材需求回落,對鐵礦石的需求自然減弱。駱鐵軍表示,鋼鐵控產量對于穩定鋼材價格,抑制進口鐵礦石價格過快上漲,提升企業經營效益都發揮了積極的作用。
雖然當前鐵礦石價格由于我國需求量短期迅速減少而大幅走低,但駱鐵軍坦言,進口鐵礦石的集中壟斷格局并沒有改變,鐵礦石定價機制也沒有變,鐵礦石資源保障能力不足仍然是較長時間內影響和產業穩定運行和發展的問題。只有真正改變鐵礦資源來源的構成,才能從根本上解決我國鋼鐵產業鏈資源短板的問題。
自2015年以來,我國鐵礦石對外依存度一直高達80%以上,而且進口鐵礦石主要來自澳大利亞和巴西兩個國家的四個公司,其中澳大利亞占比超過60%。加大國內資源供應無疑是打破這種局面的重要方式。
其實,我國并不缺鐵礦,鐵礦儲量世界居前。自然資源部礦產資源保護監督司司長鞠建華指出,但我國鐵礦資源稟賦差,品位低,規模小。其中富鐵礦較少,占比僅為約1%。而且,在查明資源儲量中,可開發利用的不到50%,經濟開采的只有6%,中小礦床的比重占96%,生產成本比世界的平均水平高了20%。此外,近年來,國內鐵礦勘查的投入逐年降低,資源接續乏力。
鞠建華指出,未來要將加大鐵礦資源勘查開發力度,要重點加快鐵礦國家資源基地建設,28個國家規劃礦區的勘查開發,構建以大中型礦產地為主體的供應格局。“十四五”期間,希望成品礦年供應量(按62%品位),穩定在3億噸左右。
值得注意的是,過去這些年里,大幅波動的鐵礦石價格對國內礦山帶來極大損害。中國冶金礦山企業協會秘書長姜圣才表示,國內企業生產受挫,投資下降、行業萎縮,產業投資大幅下滑。
他提醒,面對礦價波動,國內礦山還要做好自己、居安思危,加快補齊短板弱項,增強防風險能力。
李新創指出,今年1-9月,我國鐵礦對外依存度75.7%,降至80%以內。鐵礦資源“外增內減”的趨勢逐步扭轉。他預計,未來國內鐵礦產量保持穩中有增態勢。
增加國內資源供應之外,廢鋼的替代作用不可忽視。中國廢鋼鐵應用協會專家委員會主任李樹斌表示,鐵礦石是原生資源,廢鋼是可再生資源。而且用廢鋼煉鋼與用鐵礦石煉鋼相比,具有顯著的環境效益。用廢鋼煉一噸鋼,可減少1.6噸碳排放、節約350公斤標準煤,同時減少86%的廢氣、76%的廢水和92%的固體廢物排放。據統計,近50年來,全球生產的粗鋼40%是由廢鋼鐵煉成的。
李樹斌說,中國鋼鐵行業想要真正實現超低排放和綠色發展,實現碳達峰和碳中和,多用廢鋼、少用鐵礦石,擴大短流程減少長流程是重要路徑之一。